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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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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22

從頭到尾,太巧合,他受到的影響也太大,如果不是駱文承差點就死了,他都要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故意靠近他的。

但只要想到這個才二十出頭的孩子差點丟了命,陸崇心中就無法興起一絲疑慮,反而溢出淡淡的憐惜。

陸崇隨意地花壇邊坐下來,那不經意透出來的尊貴氣勢,幾乎要讓人以為他是坐在昂貴的真皮沙發上,他指著身邊:“坐,身體好些了嗎?”

駱文承有些拘謹地坐下來:“醫生說我可以出院了,那個,剛入院的那天晚上,陸先生也有來吧,我當時腦子不清醒,說過什麽話自己也不記得了,有冒犯的地方請陸先生見諒。”

他腦子裏時而閃過自己抱著這個男人求安慰,還說什麽“我是您流落在外的弟弟”這種話的畫面,整個人就坐立不安,又羞愧又尷尬。

白嫩嫩的年輕人臉色漲紅,滿懷忐忑,陸崇忍不住逗他:“你冒犯我什麽了?”

駱文承吶吶,伸出食指撓了撓臉,哪裏接得上話。

陸崇心中暗嘆,比起躺在床上的消沈慘淡,果然還是現在這樣更好,這樣的鮮活生動,讓人看著也跟著高興起來。

他沒繼續這個話題,看了眼駱文承手裏的畫板:“畫了些什麽?”

“就是一些簡單的景物。”駱文承不大好意思地把畫板遞過去,“畫得不好。”

陸崇翻了翻,也就是醫院裏的景色,各個角落的,有花,有草,有樹,還有建築和車,陸崇不懂藝術,但基本的鑒賞能力還是有的,這些素描筆觸尚有些稚嫩,但線條間富有一種靈氣,明明是靜止的東西,卻好像從中透出獨特的張力和韻味。

唯一的一張人物畫,就是剛才那個玩球的男孩,一家三口的那張話被送出去了,留下這幅只有小男孩一個人,寥寥幾筆,五官也不是很清晰,但笑哈哈的樣子就是讓人覺得快樂,很快樂很快樂,好像全世界的光都集中在這個小人身上,可是看久了,陸崇卻覺得有一種極致的哀傷浮現上來,讓人難以呼吸。

陸崇久久不語,好一會兒才轉頭看駱文承:“畫這個時怎麽想的?”

駱文承看著畫說:“這個小孩有嚴重的先天性心臟病,這次住院是要動手術的,但是風險很大,他從小不能跑不能跳,也不能大笑,這次還是第一次玩球,我看他玩得很開心,心裏也跟著高興,可是轉念一想,這是不是他父母擔心手術失敗,不忍心讓他的人生連玩耍的經歷都沒有才帶他出來玩的?這樣一想,又覺得難過。”

駱文承說起自己的作品,人就慢慢沈澱下來,有了剛才陸崇遠遠望著時的清遠和雋永,他說:“我想把他高興的樣子畫下來,可是好像融入了太多自己的情緒,這幅畫看著歡快,但正因為歡快得太刻意,反而有點物極必反的意味,不太吉利,我就棄掉另畫了。”

他沈默了片刻,回過神來看看陸崇又有些不好意思:“我畫畫時喜歡代入繪畫對象,陸先生,我這樣顯得太多愁善感了吧?”

苦惱不確定的樣子……

陸崇幾乎忍不住又要摸摸他的頭,他說:“你畫得很好。”寥寥幾筆就如此有感染力,陸崇再是門外漢也知道青年這份靈性有多難得。

他皺了下眉,為什麽駱文承的資料上從來沒有提到這點?

當年的駱家二少,似乎就是二世祖、草包、不學無術的代名詞,不過想想也可以理解,駱開芳打定主意養廢他,身邊又是一幫狐朋狗友,再好的苗子也長不好,而且他得到的書面報告只不過是外人眼中的駱文承,他真正的內在又有誰願意花心思了解呢?

陸崇又深深看了眼駱文承,心裏那個打算終於確定下來。

駱文承聽了讚美露出一抹羞澀的笑,他說:“陸先生,我身體都好了,再住院就是浪費,今天我能不能出院?”

“這個時候應該有人給你辦好出院了,有東西需要收拾嗎?有的話上去收拾一下就走吧。”

“啊?”駱文承一臉懵,已經辦好了?

不過重點不是這個,重點是,“走?去哪裏?”

“跟上來你就知道了。”陸崇站起來,微微笑著看著駱文承,本來就足夠英俊,這個樣子低頭看下來,更顯得眉目英挺而溫潤,目光深邃動人。

駱文承看得楞了一下,撇過頭去臉有點紅,這人冷臉的時候冷得嚇人,笑起來卻實在好看得有些過分。

“我,我去收拾一下。”他說著就上了樓,他的東西沒多少,除了這幾天劉偉志給他買的衣服,就是劉偉志讓人從他住的那個賓館裏給他帶來的一個背包。

回到病房,護工正在打掃房間,看到他就笑:“小夥子回來了?”

駱文承禮貌點頭:“我要出院了,這幾天辛苦阿姨了。”

“要出院啦?好事啊,那你要收拾東西不,要我幫忙不?”得到不需要的回答,護工識趣地出去了。

門一關上,駱文承的笑容就漸漸消失,他走到床邊,從六樓的窗戶口往下看,正好可以看到剛才他和陸崇坐的那個花壇,他面無表情,眼神淡漠,腦海裏卻分裂出兩個小人,一個在舉旗吶喊,興奮歡呼道:“成功了成功了,目標好像對你很有好感呢,第一步徹徹底底成功了!”

另一個則抱臂冷笑:“駱文承,你看看你,裝傻扮呆賣乖賠笑,真是費盡心思討得了那個男人的歡心,高興了吧,下一步是不是還要陪人家上床?你說你賤不賤,這樣和駱文俊有什麽區別?你重活一世就是為了依附一個男人?”

駱文承站立許久,嘴角微微扯開一抹不帶溫度的微笑:“那又怎樣呢?”

“賤又怎樣?虛偽又怎樣?可恥又怎樣?不這樣我就能活得很好了嗎?沒有啊。”

“我沒有一輩子,我只有一年的命了。”

不,一年都不到,只剩下十一個月了。

駱家於他如龐然大物,在陸崇面前卻是只手可滅,如果陸崇能給他掌控駱家人生死的權力,如果陸崇能夠讓駱家人在他面前即便恨毒了他都不能動他分毫,還要向他卑躬屈膝忍氣吞聲,如果陸崇能夠讓他痛快出了前世那憋了十多年的惡氣,討好賣乖又如何,出賣身體又如何?

他並不為此感到羞恥,也不會為此感到抱歉,人生於世,無非利益與交換。

唯一讓他意外的是,陸崇出乎他意料的好攻克,似乎是個溫柔的人呢,作為情人,作為金主,應該不是一件讓人難以忍受的事。

只是不知道他對駱文俊,對其他情人是不是也是這樣。

駱文承從背包拿出一個用手帕包著的皮夾子,這是那天晚上在天橋上陸崇給他的,他看了兩眼,扔進了垃圾桶,就像扔掉那個曾經曇花一現的,荒謬至極的奢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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